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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千禧年至今，一眨已經是十個年頭。此刻回望，我想起蘇軾的一首詩「定風波」︰

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

是的。你問我，十年以來，小黑是甚麼樣的光景？我會說的就是這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

我記得二千年時，我和標神、史提夫和災時一起在科網公司打併。我每一天的工作都很有幹勁，那時候我們擔心千年蟲會對不停運作的公司電腦做成的破壞。去租發電機，漏夜在公司等待除夕的來臨。我們開了一瓶紅酒，等待千禧的來到。最後我們聽到觀塘道隱約有一些車子鳴笛聲，就沒風沒雨地過了十年前的一天。

十年人事幾番新。千禧第一個十年就過去了。一直也在想，為何這十年像是過得如此平淡。柴九說︰「人生有幾多個十年」？或許六七八個。最後的幾個或許都是在病痛之中渡過。我正在這個人生舞台上，que 到劇目的將近一半。世界不停地轉，科技正帶來人類歷史中的最大轉變。好比以前的航海時代，太空年代，我們開啟了虛擬年代的大門。大半的時間都在另一個空間開發之中。電郵，電影，音樂…就好像親友也在電腦螢光幕面前見面一樣。我們的十年，做過了甚麼？

是我們的傲氣和稜角給磨掉，是我們刻意將心中的那份激烈的熱血按止了，還是我們學懂了將表面粉飾得風光無限，慢慢變成聖經中的法利賽人，心口不一，被稱為「假冒為善」？我在說「也無風雨也無晴」的一刻，是不是陷中其中一種範式？

這一年，我和啊 sam, jackal 夫婦，啤啤和肥森一起留在家中倒數。平板電視播出的煙花很美。我們開了一瓶香檳，呷了一口。我想起了這些事情。回家路上很大風，沒有雨，我的心中，亦沒有天晴。

麻醉才能感受你的愛

當我倆接吻換來的氧氣都用完了，眼睛開始朦朧。我會記得當生命仍然充裕的時間，那些快樂的日子。

我記得，天是特別的藍、樹木是特別的翠綠、鳥兒沒完沒了的歌唱著。

我躺臥在你的腿上，看你撫摸著我頭髮的樣子。不懂溫柔的陽光，肆意地穿過你的頭髮，看到你耳朵粉紅色的、透視著像是葉脈一樣的微血管。我也隱約地看到你的笑容。

那一刻你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

風又帶來了樹木的氣味，帶來了小孩子的笑聲。這種笑聲，沒有像成年人那樣像笑不笑咧開嘴又吐不出氣來的虛偽，更添了這一刻像是在人間仙境的感覺。

可是這畫面忽然像水彩一樣的化開來。原來我的腦袋開始發漲，頭像灌了鉛水一樣。好笑的我還在數算這樣的日子，還有多少個？

世界有多大，都和你走過了很多。但原來在最寒冷刺骨的雪山和酷熱缺水的沙漠，陪伴著我的，盡都是妳的影子。

是妳的影子，而不是妳。

酒精令心跳加快。快得像站在萬尺高空自由墜下的心情。痛已經沒有了，變得麻了起來。其實就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會太痛苦。只是這一副皮囊，沒有骨頭沒有肉，沒有靈魂沒有眼睛，任憑在地上走來走去，要是不死也沒有用處。

或者我應該用這最後的一口氣，努力的記著那一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畫面，印在我的腦海內，做我的車票，帶到我要去的，那未知的世界。

MJ in my life

今晚是米高積遜的追思會，也得要記一下他對我的影響。

我很記得那一年是中二，那時候很喜歡上莊毅的家。因為他家中有一個很闊的大廳，我們可以捉象棋，玩撲克。有一次，他給我看了一盒外國的「進口版」原裝影帶。原來是米高積遜的 The Making of Thriller。起初當然不知道是甚麼東西，以為是鬼片。原本是一隻講解幕後製作 Thriller 的音樂影像紀錄片。那時候，才知道有一個人叫做米高積遜。

中學的娛樂沒有現在的多。坐在家中聽音樂卡式帶也是其一。當時在北角圖書館借了一盒米高積遜的 Bad 卡式帶（今年初我經過北角圖書館，發現借卡式帶服務仍然存在。真不知有多少人家中還有卡式機？），當時的音樂公司 CBS Sony 都會在唱片中加進一張歌詞的。就這樣，我抄了一片卡式帶，影印了一份歌詞，開始一路閱讀歌詞一路聽他的歌了。但不明白的是，為何他唱歌時好像不夠氣，成日窒窒下的呢？

記得一件好笑事。一直我都以為那首 Liberian Girl 是說圖書館女子 (Libarian Girl)。直到一兩年後，才知道是說非洲的利比亞女子，而利比亞的英文名根源是「解放」的意思，是因為利比亞是由一群從美國解放出來的奴隸們在十八世紀獨立的。真的是不說不知道啊！

有一首在這隻唱片的歌，叫做 Man in the Mirror （鏡子中的人），當時看了一百次歌詞都不明白，明明個個英文字都認識，就是不知道說甚麼。原來它的含意很顯淺，就是說如果你看見世界飢荒，很多人需要幫忙，你要號召，就先號召鏡子中的人。即是說想令世界更美好，就要從自己開始。一個字就是改變 (Make that Change)。想想上年奧巴馬選舉時用了「改變」做主題，要是大家記得起原來二十年前米高積遜已經用歌聲唱出來，為何社會還是如此的貪婪，今天要吃這苦果呢？

當時我記得在莊毅家的大廳，我們一起研究如何月球漫步。因為看似向前行卻是後退，那幻象很炫很好看。要是能在女同學面前表演，一定型到不行！可惜表演得很好的，是莊毅不是我，不消說他當然是校內的萬人迷啦！

上到大學，同班中有一個米高積遜的狂熱歌迷雞強。首首米高積遜的歌他都識得唱，我們在夏令營常常扮假聲對哼，扮著米高攪起笑來真的不得了。早幾個月他的太太還笑說，他家中的米高積遜唱片，多得不可勝數，一隻用來聽一隻用來儲藏，德國版又買英國版又買。我相信近來他一定會很傷心了。

那時候，他有一首流行曲 Heal the World，歌詞十分感人。天地窮蒼，我們更應關愛眾生，少點隔膜，多點關愛，世界就會因我們改變。對於在求學求真時代的我，這樣的一首歌更令我覺得做人要有抱負了。可以說，米高積遜的歌曲感動了我人生觀呢！

他的死亡對我也有很深的啟示。我常常覺得自己也像米高積遜（不是說假音或者舞技啦！），拒絕長大，希望以童心看事物。這樣在年紀漸長時，就會發現世界現實和理想越來越遠。唯有兩個方向，一就是接受現實，要不就是逃避現實。兩者都是痛苦的。像米高積遜這樣年輕便離去，可能不是壞事。但我卻未死啊！我也要永遠不長大嘛？永遠不長大嘛？永遠不長大嘛…

這個星期以來，每天都開著他的歌，連朋友都笑我說話像 MJ 了，當然是攪笑啦，有 MJ 陪我們成長，是我們的福氣呢。

忘不了的年月也不會蠶食

早兩個星期六一心想看這一套中國電影《南京！南京！》。一早已經有心理準備將會是寫實式的描述1937年南京淪陷的歷史。小學時從書本上看過不少有關日本皇軍入城肆虐百姓的照片，那知即管電影已經沒有過份渲染（事實上血漿也用得出奇地少），也看得我心像壓著似的，整晚也悶著。

技術上來說，使用黑白來制作加強了不少的歷史感。但沖片那位應該沒有發現有時候不是黑白，而是有點偏藍，剪接時發覺不了，看上去一幕跟另一幕不一致。另編劇不知道是不是參考了很多的外國電影，我看到了《舒特拉的名單》、《一個快樂的傳說》和《鋼琴戰曲》的零星影像在片子內。不知國內的觀眾看得出來沒有？

最後的一幕，當然是為了走著國家電檢總局的政治正確路線，小孩子的笑容和浦公英到處飛，象徵希望在人間罷？但全片的氣氛實在太灰，看得很辛苦！

回家想了又想，歷史上很多的片段真的不堪回首。今天已經是四川地震一週年了，電視畫面中全然塌下的學校，小孩的屍體手上仍然拿著鉛筆，母親拼死懷中保護著的小孩子，男子被壓著下半身仍然仍然呼喚太太名字，嘩，太震撼了。上年我也曾經去了柬埔寨金邊，參觀了萬人塚和 S21 罪惡博物館。看到那些照片和枷鎖，堆疊成塔的骨頭，一個又一個圍起來的泥坑…不禁自問人在世上追求的是甚麼？人類的靈性美善，保護不同人種和生物的生存權利，大家公平地享用天然資源，令人類可以永續地生存在地球之上。那個領導者可以有這樣的願景？還是要每一個人從小就要有這樣的認知？

二十年了（我不想說得太白因為怕網絡封鎖），連我們的特首也以為經濟起飛會令人忘記這一些事情。但是當我在網絡電視看見議員大叫三聲「曾蔭權，你唔係代表我！」時，我真的有一種找到知音的快感。香港人很神奇，完全不是人家所說的政治冷感。對於政治和歷史教訓，香港人係絕對有觀點的。只是我們一直在「殖民地主義」和「阿爺照住」的情況下，學懂「扮努力搵錢」和「扮無政治頭腦」，但去到大是大非的題目時，那種「快閃」合群力量是很玄的。

四葉草的回憶

記得高中會考那年，我在炮台山公理書院門外等待修文學的女朋友完成她的最後一科公開試。

五月的太陽太熾烈，照得人昏呼呼的。就在校門外的馬路旁，我傍著欄河，雙眼像搜索隊在看著地上一叢一叢的小植物。幸運的我，竟發現一株長有四塊樹葉的三葉草。由於它跟其他的三葉草長在一起，沒有刻意的觀看，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人家常說四葉草是幸運的意思。這也相當合理，因為它是萬中之一，能夠檢到四葉草的人，幸運當然是離他不遠了。

我開心不已，再三數過這是一棵真正的四葉草（傳說中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總會懷疑那是自己的幻想投射），便將它採下來，等待女朋友考完試，出來時送了給她。

暑假完結了，她順利地進入了文學院的英文系，畢業後還成為了香港島一所名女校的教師。這女校很重傳統，校長都是穿中國式女子袍的。但她的活潑和朝氣，帶給這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們很大的活力。這些我都是親眼看見的。

所以我斷定，四葉草的運氣真的來臨了她。至少她沒有跟著我，嫁到外國去，在某個陽光充沛的國度，享受著她理想的生活。我說這故事的時候，沒有半點酸溜溜的。因為她現在的福氣，我相信是我時有份贈予她的。

有心人

在下著雨的深宵計程車上，她只自顧自的看著街上的事物。她的一雙眼將霓虹燈光反映著，像珍珠一樣閃著不同的光華。她的雙眼煞是好看，吸引著我的目光。

可她卻不知道我在偷看；只是不停地打呵欠，可知她是如此的疲憊。

我倆雖然坐在同一車廂內，心卻向著不同的終點。在傾刻間感覺我倆是這樣的近又遠。是純粹巧合，還是真的緣份？

已經不止一次，硬生生將想講的說話吞下去。正因為這樣的在呼之欲出又強壓抑著的心理生理狀態，我的喉嚨就像關住了火燒一樣。

司機座的收音機忽然響起了，是張國榮的一首歌︰

寂寞也揮發著餘香　原來情動正是這樣
         曾忘掉這種遐想　這麼超乎我想像
         但願我可以沒成長　完全憑直覺覓對象
         模糊地迷戀你一場　就當風雨下潮漲

我別過頭去，細味歌詞的意思。原來多少年輕時候，總是任憑自我的本性去戀愛。多少年之後才領略到，原來只有單方向的盲目的自我陶醉是謂「鍾」，卻不是「愛」。

我明白到是真的關心她從她的好處著想，才是真的「愛」。

如果真的太好　如錯看了都好　不想證實有沒有過傾慕
         是無力　但有心　像謎　像戲　誰又會　似我演得更好
         從眉梢中感覺到　從眼角看不到　彷彿已是最直接的裸露
         是無力　但有心　暗來　明往　誰說　這算是　情愫
         從眉梢中感覺到　從眼角看不到　彷彿已是最直接的裸露
         是無力　或有心　像謎　像戲　誰說　這算是　情愫

喉嚨中的數個字就算幾不吐不快最終也吞下去。但我那靦腆的樣子，就是司機的鏡像在倒影中偷笑，她也是知道的。

魚蛋仔自白

新年時候在我表姑媽的小食店鋪頭幫了三天忙，全因為我的表妹打給我大聲的叫嚷「表哥！救命呀！」。我的妹妹已經結婚及移居美國八年了，太耐沒有人叫我哥哥。這個「表哥！救命呀！」的電話直送我心窩甜甜的。為了表妹真的江湖救急也沒有問題吧！

按表妹的要求，我的職責是賣魚蛋，燒賣，牛肉和鹵水。只消一小時我便滾瓜爛熟︰魚蛋五蚊有七粒十蚊有十五粒有辣有唔辣。燒賣五蚊有六粒有魚肉有豬肉，牛肉六蚊有三粒。鹵水全部六蚊串，鹵水生腸有分腸頭，腸花和普通生腸。全天就是不停地收銀和賣魚蛋。人家都是叫我魚蛋仔。「喂魚蛋仔，十蚊辣o既唔該！」真的很過癮！

工作了三天，得出了以下結論︰

1) 未加熱的魚蛋是沉的，當加熱至膨脹起來時才會浮上來的。所以只要賣浮起的就永遠不會賣錯未加熱的魚蛋。

2) 買零食的，超過九成是女性。其餘一成之中也可能是女友要求才食。這發現真的是不可思議！

3) 魚蛋交來時已經是預處理好的。只消一煲滾水便可開檔！

4) 賣魚蛋利錢高，但是鋪租、牌照費和污水處理貴一點都不輕。

5) 做了三天，我一年也不想吃魚蛋！

6) 在一般市民的衣食往行另一層面活過，覺得很實在。

有關大除夕

今年的大除夕不怎麼特別。可是我經常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套電影…

我對於大除夕的印象就是電影《玻璃之城》中，舒淇和黎明在倫敦的西敏寺橋上撞車。那時天下著雨，車子倒轉了，雨點緩緩地從窗子上流下來，同時間倒數的時候到了，泰晤士河上的煙花燦爛，那煙火在折射下顯得特別浪漫也淒美…

我得承認我對於淒美浪漫有點過份的沉溺。這樣的畫面真的是浪漫爆炸！還記得那首歌︰「多得這雨勢/ 將煙花撲毀/ 才令我體會/ 凡事會枯萎/ 多得這剎那/ 不小心脫軌/ 遺憾才會令你珍惜得徹底/ 同渡過這盛世/ 隨手都採到星火的美麗/ 但我怎知道這份執迷/ 抱入來世仍是你軀體/」歌詞和畫面是如此的配合，真的是死也無悔吧？

事實上英國倫敦的雨也不怎麼淒美。被百年工業革命的煙霧燻陶過，地方就是髒髒的。西敏寺和倫敦塔橋像是天空之城的巨大翼手人，此刻像殘骸一樣座落在英格蘭島泰晤士河之上。往日殖民地主義的英華，只能走在腳下，用回憶去懷愐。

電影《玻璃之城》，是香港大學的背景。是 1998 年張婉婷羅啟銳合作的經典之一。我記得大學時，何東夫人女子宿舍永遠像個迷。只有同學小魚和潔文帶過我入去一次。它是一座很舊的小宿舍，旁邊還有一個圓拱形的，像是軍營一樣的會堂和諾大的草坪。舍堂傳統 — 高桌晚宴就在會堂裡進行。我記得有一次晚上去了薄扶林道的大學運動場，回程時步行路過何東夫人女子宿舍。那時我還是廿一歲的青年吧，看見女同學們個個穿起連身長裙，婀娜娑娑的舉起酒杯言笑自若，真的暈過了去數遍！因為它要被拆，張婉婷知道後便用舊生身份要求到那裡取景，拍完這部電影。幸得《玻璃之城》，才能讓我心底的那一點浪漫永遠地給留下來。